保护欲得到极大满足的紫色幼蚁——准确的说,已经是再蜕一次皮就能成虫的蚁族少年——控制不住嘴角的上扬,一边呼噜对方的红脑袋一边将小毛虫揽进怀中。“睡吧睡吧,别想太多了!”

    等头顶清田信长的呼吸也变得缓慢而绵长,樱木花道轻轻将那只揽着自己的手臂推开,从卷叶睡袋里坐了起来。那张泪痕未干的小脸上有种超乎虫龄的坚毅,完全看不出先前的柔弱不安。他将两根手指抵在唇下打了个极轻的口哨,不远处的小甲虫一骨碌翻过身,爬到花道跟前。花道摸摸它短短的触角,尾巴一卷,灵巧地翻到了甲虫背上。

    黑暗的地下宫殿里,他们躲过了保育员和沿途的守卫。看那熟练程度,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。

    听说这里曾经有一棵百年巨树,如今却只留下一截光秃的树桩,四周围着一圈腐朽的树皮,中间则早已空洞,只剩虚无的黑暗。然而,清辉穿过树枝洒落其中,月亮看到了隐秘的风景——大树死去的树根缠绕着白色的菌丝,牵连着无数色彩斑斓的菌类,和深绿色的潮湿苔藓。藏在黑暗中的,是由死亡孕育的,无数小而蓬勃的新生。这里是大树的坟冢,也是蚁族的王庭。

    这座可以看到天空的“下沉花园”,连通着危机四伏的外界,按理来说,还不具备战斗力的幼蚁们,并不被准许进入。可这难不倒樱木花道。

    与他琥珀色的清澈眼眸对视片刻,看守的兵蚁主动侧身,让开了道路。

    “哼,我当然是天才!”樱木花道爬上最大的那朵蘑菇,骄傲地扬起下巴,对自己的小甲虫宣布。

    “你是瓢虫界的天才,而我樱木花道,是伪装界的天才!”

    头顶枯枝上的乌鸦赞同地嘎嘎叫。说起伪装与欺诈,它认识的最老六的喜鹊,面对这位胆大包天的小六,恐怕也得喊一声六六六。

    银色的月光里,勇敢的小毛虫开始唱歌。不用姐姐们教,那调子刻在他的基因里,张口就来。比起在镜里初见的模样,他的红发长了些许,五官脱去了幼童的稚气,身形也愈发修长,看起来已有十二三岁,这俊俏的小脸和青涩的肌肉线条,谁看了不叹一声虫家有子初长成呢?然而你若此时遇见他,恐怕也无心赞美,而是急着赶快找团棉花塞塞耳朵。

    那歌声可不是一般的难听。

    不要误会,樱木花道走马荒腔的“天才之歌”并不是为了表达青春期的叛逆或者报复社会什么的。如同海上的人鱼坐在礁石上用歌声诱惑路过的渔船,这位初露锋芒的虫族美少年甩着尾巴坐在蘑菇上唱歌,是为了加强伪装。他在模仿蚁群中最重要的一位成员,蚁后的声音——这很危险,失败的篡权者会被愤怒的蚁族战士撕碎,不过所谓高风险高回报,一旦成功便收获颇丰。蚁群会保护他,清洁他,喂养他,在他长大成虫之前,满足他所有的需求。

    花道的歌声不是为了取悦谁,而是为了在生存竞争中取得领先,这是一场事关生死的比赛。

    从红色的蘑菇出发,只有一句歌词的小调,顺着地下宫殿的无数通道向前,转弯,再向前。钻进了每只蚂蚁的梦乡。当太阳再次升起时,所有蚁族成员都将知道一件事——就在今夜,新的王诞生了。

    那歌声穿透力实在太强大,连蚁族里睡眠最好的那一位都睁开了眼睛。